李小安并没有睡着，他趴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李春燕跟那个男人的对话内容他并不意外，无论是那个叫秦大山的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还是李春燕快死了。
半年前李春燕频繁进出医院并且放弃手术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得的是治不好的病。
李春燕不说，他也只当毫不知情，在她面前乖乖地做一个单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李春燕是爱他的，但是忙于生计每天能陪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小小的孩子混迹在嘈杂破落的城中村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溜须拍马、迎合顺从……这些事他不说多擅长，却也习以为常。
要乖，乖一点再乖一点，才能得到更多一些的怜爱。
在秦大山开门进来之前，他迅速回到床上装成熟睡的模样。
一只带着香烟味道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长得比较像李春燕，五官秀气，皮肤白皙。
但隐约又能看到秦大山的影子，比如这立挺的鼻子和厚实的耳垂。
三天后的早晨，王辉成来了。
他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离市中心有些远但是很好看的三层小洋楼里。
烫着一头卷发，很爱笑的孙姨喊他小少爷，每天给他和李春燕做好吃的饭菜，闲了会带着他去小花园玩。
一身西装笔挺，不苟言笑的赵叔每隔两天会带李春燕去趟医院，也会带李小安去不同的餐厅见秦大山。
秦大山每次来见他都会给他带礼物，那些东西李小安只在电视上和大商场里见过。
他没跟李小安说很多，也没有让他喊他爸爸。
大多数时间只是笑着坐在李小安身边看着他吃饭。
秦大山本来想安排李小安尽快入学的，但是在听王辉成说完李春燕最多还有两个月便作罢了。
“最后让他再多陪陪她吧。
你帮我多去看看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及时帮忙解决。”
秦大山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李春燕时的情形。
十来年了，记忆有些模糊。
可是那张迎着细碎阳光的腼腆笑颜还清晰着。
那笑容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山林间迎着阳光伴着风自由漫步的感觉，清新且自然。
王辉成每次看到这母子俩，心中就不免多些怜惜。
在高高在上宛若森严帝国的萧家和锱铢必较手段狠辣的祝家面前，这两个人就如蝼蚁一般，随时随地可以被无声无息地碾死。
他想起自己把这件事报告给萧卓然时的情形。
那位听了之后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在他要走的时候说了句“让她安安生生地度过最后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秦大山的妻子祝清至今还不知道李春燕和李小安的存在。
可她早晚都会知道。
“王叔叔，孙姨一会儿要做好吃的鱼，你也留下来吃吧。”
李小安亲昵地拉着他的手。
王辉成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不了，叔叔一会儿还得回公司上班。”
李小安抿了抿嘴，从兜里掏出一颗小熊样式的巧克力塞到他兜里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李春燕在床上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多，李小安也不像之前那般总去外面玩耍了。
他一整个下午都坐在李春燕房间的地毯上，有时候拼拼图有时候看看书。
“总在我屋里待着你不闷吗？”
李春燕吃了药这会儿精神不错。
李小安趴在她腿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闷闷地说道：“跟妈妈在一起才不会闷呢。”
李春燕轻轻摸着他的头，眼圈陡然一红。
“我们安安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不要争不要抢，吃饱穿暖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李小安突然想起那个高大英俊像电视明星一样的男人。
大都市里若都是这么厉害的人，他又怎么争得过抢得过呢？
“萧卓然是不是比秦大山还厉害？”
这个问题把开着车的王辉成吓得差点拐错弯。
他看了看后视镜，李小安正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热切地看着他。
王辉成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李小安抿抿嘴道：“如果他比秦大山还厉害的话，应该不会介意养着我这个只花一点点钱就能养活的小孩。”
王辉成微微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或许吧。”
王辉成不敢揣测萧卓然的想法，但是那颗小熊巧克力或许能在将来给李小安换来些许怜惜。
前几天为了解决卓越集团在A国的那个烂摊子，萧卓然连夜飞去了A国，王辉成代表卓越集团也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秦大山对萧家或多或少有些忌惮，所以他不遗余力地想把卓越集团把控在自己手里。
王辉成这个外人看得清楚，卓越能发展到今天皆因背靠萧家这棵大树。
况且，萧卓然是卓老的亲外孙，秦大山这个外人抓得再紧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徒劳一场罢了。
一首以来萧卓然之所以对他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是压根就没有把卓越放在眼里，更不屑与秦大山争利。
他这次愿意亲自出面帮卓越收拾烂摊子，也不过是因为那个项目牵涉到了萧家，惹得萧老动了气罢了。
飞A国之前，萧卓然刚从D国回来，尚未来得及休息便又上了飞机。
“年轻真好，我如果像萧总这么折腾，恐怕一天都撑不住。”
王辉成跟萧卓然的助理陈未感慨道。
陈未看着喝了杯红酒闭眼小憩的萧卓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A国阴雨绵绵，温度比国内低了不少。
三天连轴转的行程，让王辉成在回国的飞机上睡得昏天暗地。
下了飞机回公司的路上，萧卓然的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萧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咱们先去趟医院？”
陈未担忧地问道。
“不用，先回公司。”
萧卓然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说道。
王辉成把包里李小安给他的那颗小熊巧克力递了过去说道：“我看您在飞机上也没吃东西，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体力得保持住。”
萧卓然的视线落在那颗造型可爱的巧克力上。
王辉成讪笑道：“一个小朋友给我的，他还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萧卓然看了看他没说话接过巧克力。
太甜了，品质和口感都很一般。
萧卓然肯定知道他说的小朋友就是李小安。
关于李春燕和李小安的那份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资料就是王辉成亲手交给萧卓然的。
结尾处添了一条李小安的饮食习惯，是这么写的：安安不爱吃胡萝卜、西兰花和洋葱，喜欢甜食，尤其是小熊巧克力。
王辉成知道这条对于萧卓然来说是无用信息，可是当他摸到兜里的巧克力的时候突然就很想把它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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